“我有过这样灰土脸的时候？”柳星闻疑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望月婆罗门，青霄现金。面载黑色齿如银。分千万亿，锡杖拨天门。双林礼世尊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五夜。

        得到如此回答，柳星闻反而心情甚好。两人忙活完，东方赤霞转，曙色已侵夜幕，想来接他二人的船只等待已久，便索登上船再休息。折腾一夜，两人俱是尘埃满面。送别时南问雪在渡口盯着柳星闻看了半晌，看得他满疑云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了笑：“那，待眼前之事了结之后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之前查到的辉雀泉确实是“长生方”的出产之地，只不过此方非彼方。无论是赵思青之前在无名海岛见过的“长生方”，抑或是海市上价胜黄金的“长生方”，在这里都只不过是普通的接引。在月圆夜，引路人点燃“长生方”，可将人暂时带去不死之国。平日服用也可以暂时临仙境，于时光中往回来去。但若是一味沉迷，便会溺亡于光阴之河中。准确来说，之前见过的由须臾草制作而成的朱红色丹叫作“登仙引”，并非真正的“长生方”。而真正的长生方，尚无人知晓究极为何物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一路西行，到达大漠已过去数月。路途中镜天阁和谪仙岛双方也未停止调查，多亏飞鸽不时带来的消息，他们得以顺利通过重重盘查，成功进入风沙和阵法遮蔽的大漠深。谨慎起见，柳星闻没有选择贸然接近中心区域，而是先在周围多加打探。

        赵思青问：“他们竟如此大胆？在东海上种植制作，不怕被你查到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柳星闻缓缓摇：“茫茫大海，一座无名孤岛，船只往来亦不频繁，又从未靠近镜天阁势力范围，如何会去刻意留意？说来也是灯下黑。再者，其中暴利你也瞧见，有是财帛动人心，铤而走险不足为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耐心等待，很快便等来了机会：每月十五，沙漠中会举行拜月仪式。被选中的虔信者将收到青鸾的传讯，魂灵登上极乐天国。听完柳星闻便皱起了眉，脸色不甚好看。赵思青思忖片刻，低声：“有些像旧时星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，只是突然想起从前――你就当我年纪大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怎么。”南问雪随意挥了挥扇子，“久没见过你这副样子，有点稀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人有三魂七魄，若其中一魄足够活跃，便能于睡梦中登谒幻境。若是不够活跃，亦能靠外物强行激活，达到神魂入幻的程度。怀梦草或登仙引，或许都是此般功效。这势力打着镜天阁的旗号，说不定真是散叛逃的镜天残，所以才会于东海之上无名孤岛培育须臾草，也知晓幻术阵法构筑的法门。

        柳星闻状若无意地问：“你真心打算谢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为首的侍女上裹着赤纱，只出一双眉眼，细眉微挑，冷冷扫过众人。乍一看，竟然与那尊水晶天女有些相似。她抬起右手，其余侍女便迅速陈列好一应物，接着或拨弦、或奏、或击打、齐声奏乐歌唱起来。歌声空灵缥缈，唱的是数支拜月曲辞，或汉或梵，语言不一，是：

        望月陇西生，光明天下行。水里乐轰轰

        拜月仪式在辉雀泉边举行。柳星闻花了大价钱，两人顺利被选上，不识路径便跟着拜月众民来到地点。见泉水形成一方湖泊，颜色碧绿，在月下粼粼生光。观其形状，恰似雄雀仰首雀屏半开，无负辉雀之名。泉泊正中立着一尊水晶天女像，微笑敛目，手足悬铃，怀抱月轮，意飞天。月亮缺而复圆，似可复生，是以人们认为它拥有不死之力。柳星闻低低唱了两声，是楚语。赵思青年轻时走南闯北，能够辨个七七八八，听出他唱的是“夜光何德，死则又育”和“何所不死？长人何守”两句，正要同他说话，周围却突然安静下来。许多同水晶天女像相同打扮的侍女怀托着香炉，净瓶，乐等物鱼贯而出，环绕着众人站定。赵思青便也只好暂且不说话静观其变。

赵思青微微一笑：“追，柳少阁主，柳阁主，你岂非一直如此？是生是死，倒是没什么差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沙漠黄埃漫天，人人皆以纱巾遮住口鼻，倒是方便了他二人掩饰面貌。数日查探下来，柳星闻已知这势力于此借传教之名行敛财之事。因有不少信徒前来朝拜，他们混在其中并不打眼。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“虔诚”少不得金银打点，亏柳星闻带了不少，不然还不容易混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2.

        有时赵思青也忍不住打趣他：“若不是有柳阁主，可就没这般顺利到这来了，还不知如何谢过。”龙一派虽不至于贫穷，但也确实拿不出太多钱，每年仗义疏财散出去的都不知几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