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纵轻跃，从半空中冉冉而下。本来她自由落下，自然会极快地堕向地面，但她取下缠在手腕上的拂尘，拍向地下，生出一强大的反激之力，正与她下堕之势抵消，整个人缓缓而落。这拂尘上真气激之力，委实非同小可。

锋利的兵刃，遇之立折。

        多阔霍向前疾扑，疾若列缺霹雳，也不见白衫人如何行动，飘飘然避开了这一击。白衫人微微一哂：“你只剩这点本事么？那些法术咒诀尽使出来，让我瞧瞧这些年你有多大长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父魂魄在漠北，沙走石狂风。其日如煎，其月如烩。漠北不可居，何日来归？漠北不可居，何日来归？

        她轻叹一声，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那本座便成全了你的心意！”多阔霍不与他们废话，凶大发，提起钢杖，便向李存礼口刺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母手足在高岩，再无妙手补苍天。其峰巍巍，其水绵绵。高岩不可居，何日来还？高岩不可居，何日来还？③

        ＊

        中空的塔上赫然站着一个背负弓箭的人影。这人似有似无，若往若还，全白色衣衫衬着星月清辉，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他们用生命守卫着睢阳，牵制住了十几万叛军，阻拦住敌人南下江淮的脚步，为唐王朝的反击争取了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塔外风声如啸、松涛似海，她心中也如风浪中一叶轻舟起伏不定，二十五年来往事一幕幕涌上心。她此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江湖险恶，多少霜雪风雨也倾轧不住，不想繁霜昼下，英苕春落，人生还似一梦中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间有三箭分上中下三路，朝多阔霍疾而来，妙的是三箭发出有先后，但箭之人手法快捷，三箭竟似一发出。多阔霍回杖击飞了两箭，单手潜运掌力虚虚控住箭尖，那箭在距离她掌心两寸之剧烈抖动，最后偃旗息鼓。多阔霍捉住那支箭一瞧，神色骤变，不禁抬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礼知晓自己与岐王联手也不是这女人的对手，索把心一横，昂首：“你想动她，不妨先把我杀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在短暂的静默之后，李云昭缓缓：“你不必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她走过李云昭边时，李云昭似认出了她，喜：“阿姐！”那白衫人脚步一顿，颔首示意，并未否认。李云昭微微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的紫霄剑本便是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神兵利刃，又兼她施展开离歌诀中的“采采芣苢”，内力往复回环，有如白云行空，飘然轻快而绵绵不绝，将多阔霍的功力化解了大半。但终究有一分功力被她生受下，压得她眼前金星直冒，一条手臂几乎提不起来。她见多阔霍又是一杖落下，自己无力招架躲闪，双眼凝视对方手中权杖带起的寒芒，顷刻之间，思翻涌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这座城里的百姓再也没法听到这些鼓舞人心的消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多阔霍脸色古怪，又是惊恐，又是气愤，神秘高雅的女神风华然无存。猫眼石和天青石缀成的饰品在长袍下摆上闪烁着错杂明丽的彩芒，她的心却像被沉沉暮色笼罩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月之前，长安光复；十日之前，洛阳光复。②

        李明达轻声唱着自南诏学来的葬

        她愤恨：“李明达，你还是这样傲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多阔霍：“是你。”她语气惶急，显见对此人极为忌惮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礼大急，奋不顾拦在了她的前。多阔霍杖端刚要碰到他口衣衫，生生凝住不发，喝：“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本早就说过，你锋芒太，贡高我慢之气极盛，小易盈。胜过一个小辈英才便沾沾自喜，实在没有一教尊长、执牛耳者的风度呵。”白衫人一边奚落着多阔霍，一边慢慢地走到她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明达踮着脚走着，遍地的尸骨让她几乎没有落脚之。新鬼烦冤旧鬼哭，天阴雨声啾啾，三日前睢阳陷落时被杀害的军民，和新牺牲的军士的尸骨一层一层堆叠，他们有的是世家的子弟，有的是平民的儿郎，到最后枯草不分士庶贵贱地将他们缠织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