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存礼不答反问：“殿下是在怀疑存礼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背叛大……”李存礼停顿了一下，不太适应直呼其名，“……李嗣源，是没有办法的事。那日在太原城中，若非我假借祈福名义将二位母亲送出去，李嗣源不会放过她们。古来忠孝难两全，我早该下决断了。何况……岐王主动招揽，是存礼之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良禽择木而栖，贤臣择主而事。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。”李云昭轻咳一声，贤臣明主的对应，很有些自自擂的嫌疑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的是方才他挡在她前的事。她一直以为他最是爱惜己，因为李嗣源威胁到他的命才令他下定决心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存礼任凭驱策，惟命是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笑：“不是。只是你信誓旦旦的模样，同你二哥真有几分相似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长睫微颤，定定地看向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愿为她赴汤蹈火、粉碎骨的人太多，真心俯拾皆是，就变得不那么稀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能博得她的欢心，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觉得自己确实贪心，见一个爱一个，清贵高华的她喜欢，笑语风的她喜欢，淡泊沉静的她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礼气息一丝不乱，只耳边沁出一片淡红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礼匆忙反手握住那只要收回的手，抬起眼睛看向她，那双寒星般的浅色眸子注视着心上人时，竟也能温成一池春水。他的声音不觉大了几分，急切地吐心迹：“我确实惜命，无论形式如何凶险，绝不愿意束手待毙。可若是为了岐王，何惜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……婉儿姐姐好了么？”李云昭也算是历练出来了，语气悠然，丝毫不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降臣睁开眼，朝着李云昭一挑眉，一点没有搅局者的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这一个呢，她好像也有些喜欢呢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音调一滞：“……倒也不必。”她笑眯眯地肩抵着肩将他压在墙边，双手轻飘飘地捧住他的脸，像一片轻盈的雪花拂过心尖。她端详片刻，浅笑：“现在这样，我就很喜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一向少年老成，谋定后动，在李云昭面前却多出了几分冒失，倒是符合他的年龄。

        降臣慢慢：“小姑姑去洛阳前，吩咐我了一件事。她不想我告诉你，但我觉得，你应该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降臣提起地上的灯笼正对着那座滴血观音像，她一动掌力，火焰中分出一细细的绿火，似一条绿色长蛇横卧空际，慢慢向观音像游去。那观音像下本就盘踞着不少尸油，着便燃，一时焦臭四溢，观音像的下半张脸也被火苗燎烤得微黑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礼幽幽叹：“若是我能多像二哥几分，殿下会更满意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观音似乎仍是悲悯笑，但总有哪里不太一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看来，这不是全的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眼帘微垂，将这几句话在心转了几转，重又抬起眼睛，似笑非笑地重复着他的话：“任我驱策，惟命是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救治李星云，仅仅为了报答袁天罡的恩情，我可没答应照顾他一生一世。依我来看，我是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不会呢？”降臣想起自己从前接过的李唐宗室，笑：“她固然是她们家族中最为重情义的那一批人之一，但说她一点不懂宗亲之间的倾轧，那就太小看她了。不过可不要因此觉得她心狠手辣，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让我杀死李星云。昭昭，你怎么看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确实长得太好了，烛火微光在他眼底殷殷一转，便是星湖千顷，春色万里，纵然有人心如冰封，也能教他这一个眼神看得涣然冰释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愕然：“阿姐？怎会？”她瞥了一眼侧耳倾听的李存礼。若说刺史府中谁对李星云的生死最为冷漠，那必然是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