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至此,被一个杂种炉鼎猥亵,他哭得不成样子,宁愿自己从未修成仙路。登高必跌重,可秦衣是故意捧起他来,叫他摔在长阶上粉碎骨,那么痛。
焉能不恨?焉能不恨!
他是天玄派藏在影子里的大师兄,骄傲过、凌厉过、也曾走斩万妖也曾一剑掠群峰,可惜他学剑学法不学人理,不明白月满到完全就是要缺的,时墨无仙缘,走到点,被拦在天之外,命中注定要跌下来,不是师弟也会是别人――可偏偏,偏生就是秦衣,只有他不行。他的剑了师弟脚底下破碎的影子,他的存在成了师弟衣袖上沾染的一痕墨色,略收住口,便看不见了。
十年间每一个夜里来和他同修的人不知凡几,新的旧的,相熟的陌生的,没有一个能叫出他的名字,时墨惊惶失措,关了门便问每一个人,师尊几时来?他是师尊亲自养大的小孩。
后来师尊真的来了,只是他老了,痴了,连模样都可憎,粝手掌仔仔细细抚摸他的眉眼,对跪在前的白净美人心悦不已,却也十分纳罕,你长得漂亮又乖顺,难是秦衣新收的徒弟?
秦衣,阿青?新收的徒弟?
时墨惊得险些握不住剑柄,悲恨交加,一时竟禁不住哭了出来,满脸的温热咸水,被弄得脏兮兮的,还执意将手往他膝盖上贴。
师尊,你不认得我了,你不认得我的脸,也不认得我的剑茧了吗?
他呜咽不成句,师尊却很受用,说这孩子伤心也美若天仙,咙颤得好舒服。
“这样啊…这样啊…都中蛊了…”
时墨声哑若吞沙,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,眼珠空如洗,干巴巴地问那老儿:阿青几时来?
混账师弟掐诀运功,用入门心法教起双修,太玄心经从最初一句开始念,迟霄毓挠了挠,不确定地背出来:澄心守意?
这是天玄派最初的灵力,给了时墨好熟悉的感觉,恍惚梦回从前,那时他手中尚有一柄锋芒毕的利剑,骄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。手掌按在腰眼,热涌动不休,时墨本不该有反应,灵台残损,灵转圜,凡人的经脉感知不到一切,这种空像是初蒙之时师尊持剑破开他的门,仙就此起始。爱之其生,恨之其死,然而秦衣对他却有一种无差别的情感,故人已死光了吃没了,众人仙骨剔出来当柴火烧,亮得像是人间捕获了望的太阳。
秦衣已是他最后一个旧人,唯一不变的仇人,他若走了,属于时墨这个名字,所有疯狂的放肆的过去,都将真正地彻底地过去。再也无人想起,那他亦会痴,或纯白稚子,或耄耋老者,抹去前尘往事。或许有一日翻开旧典籍,仙途从开始走,澄心守意,万灵皆空,一切都将重来。
――必不可重来!
“你休想,我死也不会忘记你,死也不会放过你!”
凭什么重来,凭什么秦衣夺权篡位还能全而退,掌门之位,仙门领袖,那些本该是他的,被人生生夺了去!他哪里不足,哪里相差,早知当日就该在山门外一剑杀他,仙不公,专给恶人开生路。
想到此,时墨恨得连自己是个残废都忘了,愤而暴起,一拳打向他的眼睛,幸而秦衣躲闪及时,只叫指尖微微刮破颈侧,如芒刺,不彻底去总有隐痛。迟霄毓登时打了个激灵,疑心是自己把他肉弄痛,战战兢兢移开嘴,她初学,生涩得很,得发麻仍不得章法,在他白耳垂留下一弯粘红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