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无锋也笑：“好，左右你也要随我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小甲人，虽然不会说话，却给了他最长久的陪伴。顾清有很长一段时间，只对着这个甲人说话。裴元整日繁忙没有空听，谢承没心没肺只回他一个哦，而甲人会抱着他的手指，仿佛安一般陪着他。

己还玩这些哄小孩子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湖客都杀过人，意气之争或是私人恩怨，大多有个由，无缘无故去杀人的，那是疯子。而杀人不过点地，一刀一剑，轻而易举就能了结一条命，总之多半都没有去细细会刀剑切入人时，是什么样的手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唐无锋拆解的很小心，即使在他眼中，这还算不上什么困难，但他依旧很谨慎，把拆下来的零件，一个一个按照顺序放好，直到取出一截断裂的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下次师父来，你记得改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还没等他想明白，顾清已经将丝帛卷起来，搁到一边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想这样的，嫉妒的样子太丑陋，他半点都不想让顾清见到。但他又没办法控制，薛北望简直像一个诅咒，总在他最满足的时候冲出来，对他耀武扬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写完了，等墨迹干的差不多，才拎起来了，唐无锋不懂书法，只看他写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既然磨了墨，顾清索了笔，拈了张完好的丝帛，写了两行小字。他跟着书圣学字，颜讲究端正茂密，又要雄浑圆厚，世人评价如有金刚怒目之威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清眼中惊喜，捧着甲人给唐无锋演示。小阿甘两只卡钳似地手，抱着墨条，均匀规律地研墨，它既不知疲累，力始终一致，磨出的磨十分细腻顺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清挑眉：“怎么不是你随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把他修好了，以后就跟着你姓，叫唐甘，听着就是甜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修好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负血海深仇，怎能耽于此，玩物丧志。

        唐无锋立刻回：“我自是愿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无锋有些怵裴元，这谷中病人弟子，没有几个是不对他心存敬畏的，尤其是见过他面不改色生剖活人之后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样的字，在外已是引人追捧的程度，也只有颜真卿这样的大家，才会指出他的不足之。

        唐无锋第一次听他提及旧事，除了大家都知的那些，顾清入谷之后过着怎样的生活，他无从得知。

        唐无锋有幸，被他用刀刮过一回，他那时垂危，失血让他极度虚弱，再上麻沸散，多半要当场衰竭而死。他就在半昏半醒里，被裴元一刀切入口，剃去血肉里散碎的铁砂，又一针一针的合。

        要说疼，也不是没有受过，他最是能忍，但裴元的神情，好似他已经是个不会痛的死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些老化，换个新的就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薛北望知。

        组装好后，他又换了块新的磁石，拧了一下开关，小甲人咔哒咔哒动了起来，抱住他一截手指，仿佛撒的物一般蹭了蹭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他只好不接这个话，转而去问顾清小时候的事，他没有机会见一见那个长安城的

        他第一次这样厌恨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幼时大难，亲人离散命垂危，睡着比醒时多，师兄师姐们，都不太敢同我说话，怕惹了我伤心，也不能让我欢喜，除了小谢和师父，就只有它陪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现成的，唐无锋辨认了一下，从千机匣残余的材料里，翻出个差不多的材质，拿锉刀一点一点修改，调整成合适的形状大小，装进了甲人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裴元是为了救人，也不妨碍他们对裴元生出敬畏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曲有意无人传，愿随春风寄燕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约活人死人，在还是他的病人的时候，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答应的太快，反而让随口玩笑的顾清脸红了一下，转开脸把甲人往唐无锋手上一放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清察觉他一瞬间的低落，转抱了抱他，这些事虽然过去很久，但不是什么值得缅怀的事，平白让人难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清自然没有那样的功力，他字偏瘦，学了几分魏晋遗风，灵动风，却还不到火候，锋芒毕，下一步须得内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