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多远，已经近在咫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顺手拂了拂衣角的灰尘，心里还想着要不要绕个路，这次干脆就从侧门进寝室算了。待他走了几步路，忽然瞥见庭院的不远，赫然站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眨眼之间，和枫原万叶相也有三四个月了，二人低不见抬见，远远凭一个背影认人是早就已经能到的事，至于脾气格……这么些天聊下来，得出一个罕见的结论：

        世事没有如果。如果丹羽久秀死在多年后的今天，他已经麻木不仁的时刻，自己还会有如此的愧疚，来应对他的死亡吗？

        看来心情是相当差劲了。枫原万叶自觉来的不是时候，但没想到这么不是时候。而且看对方说话的意思，是不准备应他这句“kuni”了，一直端着内卫的架子。家主大人有些失落，但还是想把话说完

        偷得浮生半日闲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家似乎对「内卫」都颇有误解。他想，或许是因为自己随意出入寝殿的行径，毕竟「长公主」和他有点授受不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正是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老好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晚的风夹杂着一令人迷茫的气息，兑过水的酒味。他脚步不停地行进，旁的光亮微弱又暗淡，暗淡又微弱，就这样路过一盏一盏聊胜于无的路灯，回到他能够回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忽而叹了一口气，随即脚下借力，轻而易举地跃上了黑瓦的墙，短暂如蜻蜓点水，又稳稳落在铺满细小白石的地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枫原大人，找我有何事？”他淡然地问出自己的问题，缓步站定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。鉴于今日的经历，他眼下着实有点疲惫，无论是从神还是肉上。所以干脆开门见山，他应付完自家这位“家主大人”，好回去换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看来放得近了也不好。有一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，事情就复杂了许多。但他敢保证，他的初心不过是出自对丹羽的愧疚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从先前，他怀疑过枫原万叶是不是故意的，因为对稻妻名义上的储君展自己的善意，有引起注意的嫌疑。他说的善意不是对普罗大众的，尽枫原万叶对边的人都这么回事，但对他尤其不同。表现在时而心虚，时而没来由地跟他闹脾气，然后继续心虚。

人了。他们更像是一纸契约，他签下名字，随后等待已故的对方来找他算账。

        深绯色的影，从背影看来心情不错，微低着不知在想些什么，发未像平日所见那般，用了发冠簪起，颇为正式；而是看似随手地利落绑好，低低地束在脑后。乍一眼，谁也不知这是枫原家的家主大人，反倒像个急着去逛祭典的青年，浑上下就写了几个字：

        不得不说，他当初能亲自选择他，作为整个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环，同时也作为和自己联系最紧密的一位，是有所考虑的。当初他想，把这么一个小子放在边，总比放得远了好护着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很多事情，还是没有如果来得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，要论话里有话，他才是修为更高的那个。但他今天不想顺水推舟，于是挑了挑眉，“殿下几时不闷得慌。枫原大人想说什么，就请直说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起来在喊他养的狸，内卫不由得腹诽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得不说有点傻里傻气，他觉得好笑，自己和他说一两句话，又不知怎么开心起来了。真是个傻小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犹记得上次回来，不凑巧地在别院里碰上了明月。小姑娘总是对他这个份颇有敌意，不知是把「内卫」想成了什么，不过这倒是常事，他在里住时就有此情景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稻妻夏季的服饰会舍去厚重的铺衬，只穿一件打掛，而祭典之时，又可以穿着专用的浴衣前去。通常而言，世家中人不参与这类民间的活动，也不屑于穿着一非锦非缎的衣服，在人群中行走。

        甚至是倒睡觉。没办法，他着实没什么额外的力去应付枫原万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kuni。”他唤。

        需知「长公主」此人，前二十二年如同龛笼香灰的岁月里，唯一称得上于心有愧的，也就是他而已。多年来他总是这样问自己，“如若当初没有将他牵扯进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此不比方才的街，灯火明亮，他看出来那是谁了，一时不知是该装作没看见，还是迎上去打个招呼。

        内卫摘了面，抬脚向他走去。那人闻听脚步声沙沙作响自背后传来，转过，眉眼间沾上了惊喜之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众所周知，枫原大人在府外可不是这个样子。只是他不由得想，倘若枫原万叶真把所谓“大婚”当作一种契约，那这几个月的相，不就有点假戏真了？

        枫原万叶大概是看出来他心情不佳了，敛去了脸上的神色，理了理思绪，犹疑地看向他的眼睛：“其实是明月同我说，殿下近日来闷得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这位是枫原万叶。想必和那群世家子弟很不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「长公主」都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。他无比清楚人死不能复生，而这世上没有鬼魂，倘若有，他又为何在午夜梦回之时，从未见过丹羽久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