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士程心中直如刀绞一般,万难再窥视下去。他却也并未破
门而入阻止房内二人,而是脚步虚浮的离开西厢房,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出沉园。
那日午后,赵士程在酒肆中喝了一通闷酒,回到府中已近傍晚,见唐琬正独
自坐于后花园亭中怔怔出神。直到赵士程走近前,唐琬方才察觉,她匆匆将亭
内石桌上的几张笺纸收起,又以衣袖抹拭了一下眼角。
「夫君,你去了何?我在沉园中遍寻你也不见,却听守在园口的仆人们说
你早已出去了……你……你饮酒了?」
赵士程不答,看着石桌上的笔墨砚台,反问:「妳又在作词了?可与我拜
读一番?」
唐琬将笺纸在手中,低声答到:「只是随笔陋作罢了,不值一读。」
赵士程冷笑:「妳是当世才女,才华我亦不及,岂有陋作可言!」
若在往日,赵士程绝不曾对唐琬勉强半分,但他此刻心怀芥,借着酒劲,
伸手将那笺纸一把夺过。展开看时,只见上面正是唐琬那娟秀清丽的字迹,墨迹
尚且未乾。
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
晓风乾泪痕残
笺心事独语斜阑
难难难
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
角声寒夜阑珊
怕人寻问咽泪装欢
瞒瞒瞒
赵士程读罢,心之火再难抑制:「哼哼,好一个世情薄,人情恶,好一
个咽泪装欢,瞒,瞒,瞒!」他将纸笺掷于地上,厉声言:「妳且说说,我如
何薄妳恶妳,妳又如何瞒我?」
唐琬何尝见过赵士程如此凌厉模样,她心下有愧,口中言:「夫君切莫如
此说……这只是无心之作罢了,当不得真……」说着便起搀扶赵士程手臂:「夫
君醉了,我扶你去歇息。」
赵士程甩开妻子:「妳在我这里终日只是咽泪装欢,想来妳在他人下
承欢之时,却不是装欢,而是真欢!」
唐琬惊讶至极:「你……你怎可说出这般话来羞辱我?」
「我羞辱妳?哼,我好意许妳与表兄叙旧,妳却同他行那苟且之事!妳要瞒
我的,正是此事罢?」
唐琬如遭雷殛,愕然僵立了片刻,才颔首低眉:「你……都知了……」
赵士程见唐琬神色凄然、楚楚可怜,若在往日他必然又是怜惜之心大起,但
此刻却再也顾不得许多,更乘着酒意上,破口骂到:「妳这贱人!枉我平日里
把妳当洛神仙子一般捧着供着,百般怜爱,妳却怎生对我?!还说甚么世情薄,
人情恶!妳只知自怜自怨,可曾有半分情意予我?!」
唐琬早已泪眼婆娑,盈盈跪倒在赵士程前:「夫君……我自知愧对于你……
我……我……」却是连声抽泣,再也说不下去。